思乡故事有哪些
答案:1 悬赏:40
解决时间 2021-11-07 22:52
- 提问者网友:無理詩人
- 2021-11-07 18:28
思乡故事有哪些
最佳答案
- 二级知识专家网友:青尢
- 2021-11-07 19:37
闸 柯灵 我生长在一个小市镇上。 和多数越中的乡村一样,有些山和水,点缀平原景色,就像村姑鬓边的野花。小街平静如太古,田野间铺开一片锦绣。在阳光下,在风雪中,在灰色的小屋里,有些用劳动创造了历史、却又从不在历史家笔底出现的人物,胼手服足,辛苦而乐天地工作着,顽强得好像水牛。他们平凡地生活,平凡地老死;死了被埋入土丘,活着也无人注意,连从这乡土问生根吐芽后来又流落异地的游子,也容易把这些亲切的面貌模糊了。 永远活在游子心里的,是那些终古长流的小河。 这市镇有水村的秀逸:小河萦绕,长年不倦地作着活活的絮语,仿佛诗人穹深的独白。水是清澈的,春来水面飘着玲珑的浮萍;一到冬天,满河是嫩绿的菜叶。桨声终夜不断。 托小河的福,我们故乡从没有水灾,也从没有大旱灾。盛夏苦热,几十天不下雨,大地枯竭得变成沙漠。街河的语声由暗哑而寂寞了,灰褐的河床看见了碧琅琅的天,只剩下中间一条丑陋的小沟,木然不动。谁在河床上撤下几粒西瓜子?却让它们在泥里抽了芽,开出朵朵小黄花,到晚来和天上的繁星争辉。--这小河瘦损的丰姿,不已足以令人发愁?是的,但这只是街河的一段。你试跑到市外大江沿的过渡亭边去看看,那河流不是照旧作着轻轻的独唱?虽然嗓音也有些失润。 倘在艳阳时节,春水晶涨;或当九秋天气,苦雨新霁,这些小河,几日间都变得十分丰满。絮絮的语声更高了,流动的旋律也十分活泼,趁微风,偷偷地吻着石磁,有时还乘明月夜迅疾地爬上了河岸。于是街河边常常出现一些少年人的影子,悠然伫立,向水中放下钓丝。你说那拍岸的水声,不会给他们带来灾难?不用愁!过些时一开闸,这一泓盈盈的清流,就要淙淙然向镇上的土地告别。 哦,对了!我只顾低徊于小河的风貌,却忘记了告诉你关于这些河流的十分陈旧而又永远新鲜的故事。--假如你不嫌地方乡僻,又有机缘坐着一桨一划的乌篷船,过小镇留连片刻,我准得先带你到街梢去看看一座古旧的老闸。 路不远,就在镇中心。那儿有名为金鸡、玉蟾的两座山,隔水对峙,中间跨河横锁一道闸。河面很宽,闸上法相庄严的张神殿,香火终年不断。老年人会告诉你:张老相公是这儿镇水的神明,威灵显赫。这神的故事我记不清了,总之他生前不过是一个平常人,大概做了件什么有利于大家的事,而自己却因此在水里溺死的。他舍身的精诚使他成了神。镇上少年离乡别井,远适异地的时候,父母总带他们到张神殿前虔诚礼拜,许下“一路平安”的愿心。殿前有一个石基的戏台,蜃楼般在水上浮着,精细古雅的雕缕,辉煌金碧的粉饰,在寒他的小镇上,算得上是第一等华美的建筑。庙左右伸出手臂般两道高大的石桥,桥下河水深碧,平静时映出桥影巍然,连那桥上石刻的“古老闸头”四个苍劲大字,也随着微波从容浮荡,冷眼看人世的沧桑。 水涨时一开闸。古潭似的静水就咆哮起来了。行人跑上老闸头,只听见满耳是轰轰的巨响,像动着春雷--不,有点像在高楼静夜听满山松涛。凭栏下望,世界在脚底暴变:别小觑那安静的小河,激怒了就胜似海啸,翻卷着,飞起万朵银花,汹汹然向镇外流去。偶然有迫不得已的舟楫经过,顺水船照例得胆颤心惊地出动全体船夫,一个在船尾把紧了舵,其余的拿定篙子,站在船头和中舷上,像挺着长矛临阵的将军;因为一不小心,船身会撞得粉碎。是逆水船,就得用七八个壮健的汉子,引着系在闸下的粗大棕索,在惊涛骇浪中曳过。 对着这瑰丽的景象,也许会博得你一个无言的赞赏,叹息于宇宙的神奇? 不错,宇宙的神奇:但我们知道:一部历史就有大半本是人类和自然斗争的记录,这闸,这小河,也并不缺乏艰苦的来历。 越州从古是泽国,夏禹治水的工程终于会稻,就不再继续。在辽远辽远的从前,我们这故乡不过是汪洋一片。可是求生的欲望将勇气赋予人类,斗争的经历又启发他们以聪明。导河,开湖,让千山万壑的溪流有了归宿;筑坝,修堤,让大海小河的水利得到节制。这中间,谁也算不清经过多少度的春秋,消磨了多少无名氏的生命和血汗。这年代已经离我们太远,汪洋的水国随着时间湮没,征服自然的人早已腐化了变作轻烟,却把幸福永远遗留着,于是我们只觉得故乡的田园生来便这么丰饶,小河从古是那样可爱! 只有这泄水的古闸,还能够点醒我们远年的记忆。--可是这古闸,实际上却已经是一种废物,假使我们依着这激流的行踪走去,离小镇五里路,还可以看见一座大家都说得出来历的应宿闸。 应宿闸的俗名叫星闸,--但也许是“新闸”,和我们镇上“老闸”相对的称呼。它静静地横堵在三江城外的海口,像连绵的长堤。站在闸上向外望,看得见海上的一片烟波,天际的几点风帆。莽荡的海风带着咸味,猎猎地把人心吹得很远,使我们通想着在没有应宿闸以前,这儿还应该是浩瀚无边的水族乐园,只要站在我们镇上的老闸头,便看得见眼前这片苍茫空阔的海天景色。 星闸的闸门,共有28洞,整然并列如口琴。闸门一开,全县过多的水量,就会由各处湖泊河港,远远奔来,在我们小镇上汇集了,经过者闸头,到这里,这才百川归海,一齐万马奔腾般往闸外倾泻。水平后依然紧闭,防御海上袭来的潮汐。 它是越中群流的锁钥,雄镇着水国边陲的一支铁军!--有了它,我们才度着太平的岁月,才享有了那些美丽活泼盈虚自如的河泊。 年年8月18,应宿闸边有一天狂欢。远近城乡的游人流水似地赶来了,闸上挤满了人,闸里停泊无数船只,笑语喧阗赛似海边飞迸的浪花。--这是个看潮的令节,从前猖獭的海潮曾经卷没过这儿的祖先,如今却轮到了居民来欣赏那海上的奇观! 这一天,应宿闸边的汤公祠和木龙祠里,照例是香烟缭绕,红烛辉煌,还有锣鼓喧天的社戏上演。游人披着愉快的秋阳,像穿梭,在汤公祠和木龙祠里跑进跑出。人们都熟悉这样的一个传说:在很古很古的时候,这里只是一个水国,直到明朝汤太守在三江造了闸,泄洪防旱,我们的生活才有了福。造闸的工程很艰巨,当初不知有多少次打好了基又给潮水冲毁,汤太守穷年累月,费尽心力,都没有办法;最后是一个叫作木龙的青年石匠,用自己的鲜血焊接了基石。…… 我常常做怀乡的梦,梦魂像浮萍,兀自在那小镇的河上荡漾。可是我有点忧郁。 那干溪竞秀、万壑争流的云水之乡,今古游人为它们低徊留恋,赞叹自然的巧妙;远适异地的游子为它们萦系着乡愁。但谁曾想到,这曾经是一个荒烟浊浪的地方?那些在阳光下,在风雪中,在灰色的小屋子里劳动着的乡亲们,各自负着“乱世草民”的烦恼,谨厚而麻木地活着,他们生长在土壤肥美的福地,却忘记了先代祖宗斗争的历史,忘记了人类的双手可以改变自已的命大王三。 星闸畔的一天狂欢,我猜想,从前也许为的是纪念我们祖先的胜利,而现在却早变成纯粹的游乐,和单纯的酬谢神明的仪式了。 1936年 失根的兰花 陈之藩 顾先生一家约我去费城郊区的一个大学里看花。汽车走了一个钟头的样子,到了校园;校园笑得像首诗,也像幅画。依山起伏,古树成荫,绿藤爬满了一幢一幢的小楼,绿草爬满了一片一片的坡地;除了鸟语,没有声音。像一个梦,一个安静的梦。 花圃有两片,里面的花,种子是从中国来的。一片是白色的牡丹,一片是白色的雪球;如在海的树丛里,闪烁着如星光的丁香,这些花全是从中国来的呀! 由于这些花,我自然而然地想起北平公园里的花花朵朵,与这些简直没有两样;然而,我怎么也不能把童年时的情感再回忆起来。我不知为什么,总觉得这些花不该出现在这里,它们的背景应该是今雨轩,应该是谐趣园,应该是故宫的石阶,或亭阁的栅栏。因为背景变了,花的颜色也褪了,人的情感也弱了,泪,不知为什么流下来。 十几岁,就在外面漂流,泪从来也未这样不知不觉地流过。在异乡见过与童年完全相异的东西,也见过完全相同的花草;同也好,不同也好,我总未因异乡事物而想过家。到渭水滨,那水,是我从来没见过的,我只感到新奇,并不感觉陌生;到咸阳城,那城,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,我只感觉到它古老,并不感觉伤感。我曾在秦岭捡过与香山上同样红的枫叶,在蜀中我也曾看到与大庙中同样的古松,我也并未因而想起过家。我曾骄傲地说过:“我,到处可以为家。” 然而,自至美国,情感突然变了;在夜里的梦中,常常是家里的小屋在风雨中坍塌了,或是母亲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白了;在白天的生活中,常常是不爱看与故乡不同的东西,而又不敢看与故乡相同的东西。我这时才恍然悟出,我所谓的到处可以为家,是因为蚕未离开那片桑叶;等到离开国土一步,即到处不可以为家了。 花搬到美国未,我们看着不顺眼;人搬到美国来,也是同样不安心;这时候才忆起,故乡土地之芬芳与故乡花草的艳丽。我曾记得,8岁时肩扛小镰刀跟着叔叔下地去割金黄的麦穗,而今这童年的彩色版画,成了我一生中不朽的绘画。 古人说:“人生如萍”——在水上漂流;那是因为古人未出国门,没有感觉离国之苦,萍还有水可借;以我看:人生如絮,飘零在此万紫千红的春天。 宋末画家郑思肖画兰,连根带叶均飘于空中。人问其故,他说:“国土沦亡,根着何处?”国,就是根,没有国的人,是没有根的草,不待风雨折磨,即行枯萎了。 我十几岁就无家可归,并未觉其苦。十几年后,祖国已破,却觉出个中滋味了。不是有人说:“头可断,血可流,身不可辱”吗?我觉得,应该是“身可辱,家可破,国不可忘。” 枣核 萧乾 动身访美之前,一位旧时同窗写来封航空信,再三托付我为他带几颗生枣核,东西倒不占分量,可是用途却很蹊跷。 从费城出发前,我们就通了电话。一下车,他已经在站上等了。掐指一算,分手快有半个世纪了,现在都已是风烛残年。 拥抱之后,她就殷切地问我:“带来了吗?”我赶快从手提包里掏出那几颗枣核。她托在掌心,像比珍珠玛瑙还贵重。 她当年那股调皮劲显然还没改。我问起枣核的用途,她一面往衣兜里揣,一面故弄玄虚地说:“等会儿你就明白啦。” 那真是座美丽的山城,汽车开去,一路坡上坡下满是一片嫣红。倘若在中国,这里一定会有枫城之称。过了几个山坳,她朝枫树丛中一座三层小楼指了指说:“喏,到了。”汽车拐进草坪,离车库还有三四米,车库门就像认识主人似的自动掀启。 朋友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,买这座大房子时,孩子们还上着学,如今都成家立业了。学生物化学的老伴儿在一家研究所里做营养试验。 她把我安顿在二楼临湖的一个房间后,就领我去踏访她的后花园。地方不大,布置得却精致匀称。我们在靠篱笆的一张白色长凳上坐下,她劈头就问我:“觉不觉得这花园有点家乡味道?”经她指点,我留意到台阶两旁是她手栽的两株垂杨柳,草坪中央有个睡莲池。她感慨良深地对我说:“栽垂柳的时候,我那个小子才5岁。如今在一条核潜艇上当总机械长了。姑娘在哈佛教书。家庭和事业都如意,各种新式设备也都有了。可是我心上总像是缺点什么。也许是没出息,怎么年纪越大,思乡越切。我现在可充分体会出游子的心境了。我想厂甸,想隆福寺。这里一过圣诞,我就想旧历年。近来,我老是想总布胡同院里那棵枣树。所以才托你带几颗种子,试种一下。” 接着,她又指着花园一角堆起的一座假山石说:“你相信吗?那是我开车到几十里以外,一块块亲手挑选,论公斤买下,然后用汽车拉回来的。那是我们家的‘北海’。” 说到这里,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,沿着卵石铺成的小径,穿过草坪,走到“北海”跟前。真是个细心人呢,她在上面还嵌了一所泥制的小凉亭,一座红庙,顶上还有尊白塔。朋友解释说,都是从旧金山唐人街买来的。 她告诉我,时常在月夜,她同老伴儿并肩坐在这长凳上,追忆起当年在北海泛舟的日子。睡莲的清香迎风扑来,眼前仿佛就闪出一片荷塘佳色。 改了国籍,不等于就改了民族感情;而且没有一个民族像我们这么依恋故土的。 故乡的榕树 黄河浪 住所左近的土坡上,有两棵苍老蓊郁的榕树,以广阔的绿荫遮蔽着地面。在铅灰色的水泥楼房之间,摇曳赏心悦目的清翠;在赤日炎炎的夏天,注一潭诱人的清凉。不知什么时侯,榕树底下辟出一块小平地,建了儿童玩的滑梯和亭子,周围又种了蒲葵和许多花朵,居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儿童世界。也许是对榕树有一份亲切的感情罢,我常在清晨或黄昏带小儿子到这里散步,或是坐在绿色的长椅上看孩子们嬉戏,自有一种悠然自得的味道。 那天特别高兴,动了未泯的童心,我从榕树枝上摘下一片绿叶,卷制成一支小小的哨笛,放在嘴边,吹出单调而淳朴的哨音。小儿子欢跳着抢过去,使劲吹着,引得谁家的一只小黑狗循声跑来,摇动毛茸茸的尾巴,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望他。他把哨音停下,小狗失望地跑开去;他再吹响,小狗又跑拢来……逗得小儿子嘻嘻笑,粉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。 而我的心却象一只小鸟,从哨音里展翅飞出去,飞过迷朦的烟水,苍茫的群山,停落在故乡熟悉的大榕树上。我仿佛又看到那高大魁梧的躯干,鬈曲飘拂的长须和浓得化不开的团团绿云;看到春天新长的嫩叶,迎着金黄的阳光,透明如片片碧玉,在袅袅的风中晃动如耳坠,摇落一串串晶莹的露珠。 我怀念从故乡的后山流下来、流过榕树旁的清澈的小溪,溪水中彩色的鹅卵石,到溪畔洗衣和汲水的少女,在水面嘎嘎嘎地追逐欢笑的鸭子;我怀念榕树下洁白的石桥,桥头兀立的刻字的石碑,桥栏杆上被人抚摸光滑了的小石狮子。那汩汩的溪水流走了我童年的岁月,那古老的石桥镌刻着我深深地记忆,记忆里的故事有榕树的叶子一样多…… 站在桥头的两棵老榕树,一棵直立,枝叶茂盛;另一棵却长成奇异的S形,苍虬多筋的树干斜伸向溪中,我们都称它为“驼背”。更特别的是它弯曲的这一段树心被烧空了,形成丈多长平放的凹槽,而它仍然顽强地活着,横过溪面,昂起头来,把浓密的枝叶伸向蓝天。小时候我们对这棵驼背分外有感情,把它中空的那段凹槽当作一条“船”。几个伙伴爬上去,敲起小锣鼓,以竹竿当桨七上八落地划起来,明知这条“船”不会前进一步,还是认真地、起劲地划着。在儿时的梦里,它会顺着溪流把我们带到秋苗青青的田野上,绕过燃烧着火红杜鹃的山坡,穿过飘着芬芳的小白花的橘树林,到大江大海去,到很远很美丽的地方去…… 有时我们会问:这棵驼背的老榕树为什么会被烧成这样呢?听老人说,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条大蛇藏在这树洞中,日久成精,想要升天;却因伤害人畜,犯了天条,触怒了玉皇大帝。于是有天夜里,乌云紧压着树梢,狂风摇撼着树枝,一个强烈的闪电象利剑般劈开树干,头上响起惊天动地的炸雷!榕树着火烧起来了,烧空了一段树干,烧死了那头蛇精,接着,一阵飘泼大雨把火浇熄了……这故事是村里最老的老人说的,他象榕树一样垂着长长的胡子。我们相信他的年纪和榕树一样苍老,所以我们也相信他说的话。 不知在什么日子,我们还看到一些女人到这榕树头虔诚地烧一叠纸钱,点几柱香,她们怀着怎样的心愿来祈求这榕树之神呢?我只记得有的小孩面上长了皮癣,母亲就会把他带到这里,在榕树干上砍几刀,用渗流出来的液汁涂在患处,过些日子,那癣似乎也就慢慢地好了。而我最难忘的是,每当过年的时侯,老祖母都会叫我顺着那“驼背”爬到树上,折几枝四季长青的榕树枝,用来插在饭甑炊熟的米饭四周,祭祀祖先的神灵。那时侯,慈爱的老祖母往往会蹑着缠得很小的“三寸金莲”,笃笃笃地走到石桥上,一边看着我爬树,一边唠唠叨叨地嘱咐我小心。而我虽然心里有点战战兢兢的,却总是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,把折到的树枝得意地朝她挥舞。 使人留恋的还有铺在榕树头四周的长长的石板条,夏日里,那是农人们的“宝座”和“凉床”。每当中午,亚热带强烈的阳光令屋内如焚、土地冒烟,惟有这两棵高大的榕树撑开遮天巨伞,抗拒迫人的酷热,洒落一地的荫凉,让晒得黝黑的农人们踏着发烫的石板路到这里透一口气。傍晚,人们在一天辛劳后,躺在用溪水冲洗过的石板上,享受习习的晚风,漫无边际地讲“三国”、说“水浒”,从远近奇闻谈到农作物的长势和收成……高兴时,还有人拉起胡琴,用粗犷的喉咙唱几段充满原野风味的小曲,在苦涩的日子里寻一点短暂的安慰和满足。 苍苍的榕树啊,用怎样的魔力把全村的人召集到膝下?不是动听的言语,也不是诱惑的微笑,只是默默地张开温柔的翅膀,在风雨中为他们遮挡,在炎热中给他们荫凉,以无限的爱心庇护着劳苦而纯朴的人们。 我深深怀念在榕树下度过的愉快的夏夜。有人卷一条被单,睡在光滑的石板上;有人搬几块床板,一头搁着长凳,一头就搁在桥栏杆上,铺一张草席躺下。我喜欢跟大人们一起挤在那里睡,仰望头上黑黝黝的榕树的影子,在神秘而恬静的气氛中,用心灵与天上微笑的星星交流。要是有月亮的夜晚,如水的月华给山野披上一层透明的轻纱,将一切都变得不很真实,似梦境,似仙境。在睡意朦胧中,有嫦娥驾一片白云悄悄飞过,有桂花的清香自榕树枝头轻轻洒下来。而桥下的流水静静地唱着甜蜜的摇篮曲,催人在夜风温馨的抚摸中慢慢沉入梦乡……有时早上醒来,清露润湿了头发,感到凉飕飕的寒意,才发觉枕头不见了,探头往桥下一看,原来是掉到溪里,吸饱了水,涨鼓鼓的,搁浅在乱石滩上…… 那样的日子不会回来了。我仿佛刚刚从一场梦中醒转,身上还留着榕树叶隙漏下的清凉;但我确实知道,这一觉已睡过三十年,而人也已离乡千里万里外了!故乡桥头苍老的榕树啊,也经历了多少风霜?听说那棵“驼背”,在一次台风猛烈的袭击中,挣扎着倒下去了,倒在山洪暴发的溪水里,倒在故乡亲爱的土地上,走完了自己生命的历程。幸好另一棵安然无恙,仍以它浓蔚的绿叶荫庇着乡人。而当年把驼背的树干当船划的小伙伴们,都已长成。有的象我一样,把生命的船划到遥远的异乡,却仍然怀念着故乡的榕树么?有的还坐在树头的石板上,讲着那世世代代讲不完的传说么?但那象榕树一样垂着长长胡子的讲故事的老人已经去世了;过年时常叫我攀折榕树枝叶的老祖母也已离开人间许久了;只有桥栏杆上的小石狮子,还在听桥下的溪水滔滔流淌罢? “爸爸,爸爸,再给我做几个哨笛。”不知什么时侯,小儿子也摘了一把榕树叶子,递到我面前,于是我又一叶一叶卷起来给他吹。那忽高忽低、时远时近的哨音,弥漫成一片浓浓的乡愁,笼罩在我的周围。故乡的亲切的榕树啊,我是在你绿荫的怀抱中长大的,如果你有知觉,会知道我在遥远的异乡怀念你么?如果你有思想,你会象慈母一样,思念我这漂泊天涯的游子么? 故乡的榕树啊…… ——一九七九年五月于香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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